冥河急了,猛得一脚踹出。
宋裴宗整个的从床上滚了下去。
空气都凝固了。
宋裴宗坐在地上,低着头看不清脸色,沉默片刻,自嘲的笑了下,那情形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可怜。
冥河张了张嘴。
宋裴宗突然起身,一言不发,棉衣也不穿,就这样敞着胸口,一身明黄#色的中衣,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。
下半夜,下起了雨,天一下子就凉了,冥河冷得在床上发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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冥河被软禁在了栖凤宫。
原因无他,所有人都认定她对涛儿动了手,人言可畏。
红影翻墙过来看她,冥河说:“你是来给我暖床的么?”
红影没好气的瞥她一眼,“何苦,只要你跟主子服个软,又怎会被软禁?”
冥河突然道:“外面都传我要害死那孩子,你信吗?”
红影说:“是你吗?”
冥河眨了下眼,“你猜啊!”
红影气得吐血。
冥河又问,“宋裴宗呢?他信我吗?”
红影不会说假话,沉默了片刻,“帝心难测。”
冥河没说话,过了会,语气淡然道:“不信就不信吧。”一副看破红尘的惆怅模样,尤其最后一个“吧”字尾音绵长,如泣如诉。听得红影都有些于心不忍了,正要开解一二。突然,只见冥河将手中暖炉“嘭”得一声砸在桌上,怒目而视,“你去把宋裴宗给我叫来,老子弄死他!”
红影:“……”
“听到没!”
红影深吸一口气,“你想请陛下过来,你自己跟守门的嬷嬷说。”
“说了,没用。”
“不可能!”
“我叫她们把宋裴宗叫来,她们不理我。她们这是在给我立规矩呢。哼!”
红影到嘴的话,想了想又忍了回去,长眉竖起,“你是该学学规矩了,你看你,成天的像什么样子!今时不同往日,陛下的名讳也是你叫得?”就这样的,还母仪天下?也难怪朝臣会反对了。想想主子也不容易。
“宋裴宗!宋裴宗!宋裴宗!”
红影气得无语,“……我走了,你好好反省吧。”
冥河追出去,“你叫他过来!”
红影没理。
冥河:“小气鬼!”
*
红影能顺利的出入栖凤宫,自然是得到宋裴宗默许的,他养的那些暗卫又不是死的。红影自觉得很,出了栖凤宫,直奔政和殿。
宋裴宗埋头批奏折,红影不敢隐瞒,详实的将见面经过给说了。
宋裴宗全程面无表情,脚下躺着裴哥,狗链子栓的紧紧的,系在龙椅上。
红影腿都跪麻了。
大内总管手里抱着拂尘,看了红影一眼,低声道:“东宫传来消息,世子妃在闹绝食。”
红影耳力极好,听得分明。
宋裴宗这才搁了笔,清隽的面庞,无一丝多余的表情,牵了裴哥,径直朝门口走去。
红影眼睁睁看着宋裴宗走了,心内腹诽,“这区别对待也太大了吧!汤圆儿,你还作!”
小太监扭着腰跑进来,说:“靳夫人,陛下说您可以回去了。”
红影都快离开皇宫了,越想越不得劲,转回头,又偷偷摸摸跑回栖凤宫。
冥河抱着手炉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。
彼时已是深秋,焜黄华叶衰,满目萧条,大略是心境影响,红影莫名觉得冥河很可怜。她走上前来,表情都比先前柔和了许多。
冥河愣了下才看到她,说:“宋裴宗呢?”
红影的心仿似被揪了把,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扶住她的肩,用力摇了摇,“你长点心吧!都跟你说多少次了,该要懂事了!”
冥河:“……”
红影愤愤道:“陛下已经是陛下了,不是曾经的郡王了!你还拿当初待他的样子对他,没杀了你都是轻的!你就不能学学元阿朵,娇柔温婉一些?恭顺一点?陛下说什么你就顺着他一点嘛。我听说你那天还将陛下从床上踹下去了?你也敢!”
冥河一脸无辜,“那我要学元阿朵了,我还是我吗?”
红影叉腰,抿了抿唇,“这个暂时不重要,重要的是,你该怎么挽回陛下的心。瞧瞧人家元阿朵,都会绝食呢!陛下一心疼可不就跑得勤了些。你都被关多久了?哭一声你都不干,好歹你哭一哭啊,陛下一心软,就过来了,只要见了面,你再服个软,什么样的问题化解不开?”
冥河垂眸想了想,“你说的很有道理。”
红影眼看劝说有望,还要再接再厉。
冥河说:“宋裴宗这人好小家子气,不陪他玩了,哼!”起身,回屋了。
红影目瞪口呆。
朽木不可雕!
*
红影走后,冥河将小梅叫到跟前。
这段日子,小梅一直提心吊胆,内侍官倒是来提过小梅,被冥河拦住了。
冥河脾气坏,那些内侍又不敢来硬的,回了陛下后,只得作罢。
冥河盘腿坐在贵妃榻上,将小梅从头顶望到脚,说:“我现在心情很不好,我决定明天将你交出去了。死了也太便宜你了,我会让他们从你的头盖骨开一条缝,然后将整块皮都给扒了,再用你的皮做个草人。不过我听讲被扒了皮的人一时半会也死不了,想来你一边等死一边看着他们用你的皮做草人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。”
小梅面色惨白如纸,腿一抖,尿了。
冥河捂了捂脸,后悔将人吓得太狠了。
快到傍晚的时候,冥河在宫门口站了站,几次欲言又止。
嬷嬷看不下去了,说:“娘娘,你要有话就直说吧。”
冥河说:“你去把宋裴宗叫来。”
嬷嬷又拉长了一张老驴脸。
冥河咬咬牙,“烦请嬷嬷将陛下请来。”
嬷嬷这才满意了,面上带笑,一溜烟的跑走了。
过了好一会,嬷嬷垂头丧气的回来,说:“陛下杂事缠身,娘娘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。”
冥河赌气,“今天就要见!”
嬷嬷无奈,“娘娘你太任性啦!”
冥河说:“你叫他过来,不然我真的生气啦!”
嬷嬷扶额,“老实跟您说吧,陛下带东宫那位世子妃出宫啦,今晚估计不会回来了。”言毕,抬眼瞧了瞧冥河的脸色,苦口婆心道:“娘娘,作为女子理应卑弱、敬慎、专心、曲从,您对陛下太不恭敬啦!不仅如此,您还善妒……”
冥河一扭头走了,大声喊,“我要吃饭!”
宫人不敢怠慢,饭菜早就做好了,火速上了桌。
宋裴宗虽软禁了她,一应生活起居,却不曾有半点苛待。凡有所求,无不应允。
冥河拍桌子,“你们打发叫花子吗?再给我去做,”然后胡乱一指,包括小梅一起,都撵去厨房帮忙,而后又报了五十多道菜名。
众奴婢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有酒有肉一大桌子,小太监捏着银针要试毒,被她一把推开。太监脑门磕门柱上,晕了。
冥河将丫鬟们都撵走,单留了小梅摆膳。
小梅眼中一道暗光闪过,只道冥河并未察觉。
冥河夹着菜挨个吃,吃到最后她自己都烦了,可又不能多说什么。
终于,小梅将一块梅菜扣肉夹给她,手有些抖。
冥河拿碗去接,张嘴吃了。
小梅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。
冥河也松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