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人声线平和,安慰的话说起来倒也颇能让人信服。经他这么说,战青锋的眼中果然稍稍恢复了一丝清明。
前后想了一番,战青锋不禁疑道:“其实我一直很好奇,你绕了这么大一圈,还不惜跟我合作,到底是图什么?难道你跟他之间也有什么恩怨?”
那人沉吟片刻,淡淡道:“没有吧?只不过是他必须要死罢了。”
一直到走回自己的寝殿,墨清宵的一颗心都是跳个不停烦躁不堪,他这是怎么了?自打看了战青锋那诡异的神情,他便开始心神不宁,最后甚至是有些匆忙的落荒而逃。
他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,便不自觉的做出了行动。如今回想起来,他是在害怕?害怕战青锋那个废渣???
笑话!!!
几句话打发走了陆芝屏,墨清宵吃了些小点心,倒头就睡。他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夜半时分,还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。
“谁?”有些懒懒的拂了拂额前散乱的碎发,他起身正准备去开门,可心脏一阵猛烈的跳动,顿时刺激得他膝盖一弯,跪倒在地。
这感觉……不太对劲!
窗外云蔽星辰,只余弯弯新月,散发着朦胧的弧形光晕。
子时,已到。
墨清宵缓了好一会,才起身走到门边,一手默默积蓄法力,他开口冷冷道:“什么人?”
门外传来战青锋的声音,“师弟,是我。白天的事我想了许久,是师兄我思虑不周,这件事……”
墨清宵皱起眉道:“这件事不必再提了,你好生给她送下去便是!她也是我的师妹,我也不想这事传出去。”想着,他又补上一句道,“天色已晚,师兄还是快些回去吧。”
门外那人像是想了一会,这才开口道:“我人都来了,师弟不请我进去坐坐?”
墨清宵的眉头皱的更紧了,“有那个必要吗?”
“没有吗?白天你闯我重峦殿的时候,我可不是你这态度啊……”
先前他便怀疑,深更半夜找上门的定不是什么好事。如今战青锋这话一出口,他更加确认——这货怕是来挑事儿的。
没等他做出反应,眼前法力一爆,他的殿门瞬间弹开,哐啷作响。
墨清宵莫名一阵心慌,只听门外的战青锋道:“既然师弟不想请我进去,那不如就请你出来聊聊?”
墨清宵凝眉不语,可战青锋却没有丝毫退意,他挑起一边嘴角冷笑道:“我们聊聊擎云峰禁地的事……”
他这几个字一出口,墨清宵下意识的怔了片刻,不禁伸手抓了抓自己的乾坤袖。
只见眼前的战青锋抬手一挥,一众武官鱼贯而入瞬间将他团团围住。
“师兄这是要做什么?”他眯起眸子,警惕的扫了一眼四周严阵以待的武官,他向来不参与仙都事务,所以这些恐怕都是战青锋的人,这局势对自己不妙啊!
战青锋向前走了两步,轻声道:“师弟可能有所不知,你飞升后师兄我接任了这掌门之位,我曾御剑去了趟擎云峰……”
他又提到禁地,墨清宵顿时脊背一寒,有些耐不住道:“你到底要说什么?”
战青锋道:“师弟不会不知道吧?那擎云峰的地势本就是个浑然天成的天地大封,这么厉害的封印,到底是为了封住点什么呢?”
“……”
墨清宵当时就想给自己一巴掌。
他还真就没注意过擎云峰禁地的全貌!
起初渡劫之后他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天魔鼎上面,完全没去管擎云峰禁地,后来他飞升仙界,更是将这事忘到了后脑勺。没想到竟给战青锋钻了这么大空子!
若说天魔鼎是什么,在这个世界,恐怕就只有他和无惘老头知道了。如今无惘身殒,他一个人只怕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。
一来封印这种东西的存在,多半就不是为了压制什么好东西,二来这天魔鼎他自己还没玩儿明白,即便他说清楚了,这样的物件,多少人会趋之若鹜?自己还不是会被一堆人的矛头对准?
几番纠结之下,他只能先使出装傻大法。
“我当初不过是机缘巧合在擎云峰渡了个劫罢了,在那种情况下,谁顾得上看什么封印?”
“哦?”战青锋挑眉不置可否,“可是那封印破了啊!师弟,里面的东西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,”说着,他压住心中狂跳,面不改色的将问题抛了回去,“倒是师兄你,我怎么看都有点贼喊捉贼的意思。”
战青锋笑道:“有没有问题,查一下不就知道了?不只是师兄我,好多仙僚也想知道,这只有神尊能成的五雷降劫术,竟然让师弟你布施而成,而后你又一副淡泊名利,功成身退的架势,这其中似乎……有点什么猫腻啊?”说着,他又是一挥手,一众武官纷纷刀剑出鞘。
这下墨清宵算是知道了,如今这一场,战青锋恐怕是蓄谋已久,是自己从前太过小看他了。
因为这人对自己一直是维持在一个看不惯又干不掉的无奈状态中,所以墨清宵便一直没把他当回事。而且说到底战青锋怎么看怎么是个炮灰,哪个耀眼的人身边没有一两个这样的小角色?这不就是一贯的设定吗?
然而如今这剧情走向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!这是偏要让他阴沟里翻回船,星光大道上踩狗屎!竟然给这看似群演的战青锋强行加戏了!
眼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绷到了顶点,墨清宵思忖片刻,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其锋芒,先遁了。毕竟这战青锋是有备而来,跟他走,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等着自己。所以只能待日后方晟出关,自己寻个机会再跟他做解释了。以方晟的为人,即便他和盘托出,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。
想着,他起手掐诀就要迎击。
然而他指尖一动,还没等放出法力,周身经脉顿时传来一阵滞塞感,心脏又是猛然一紧,他直直跪倒在地,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
这是……怎么回事?
长生台上,一个身影就着鲜血和朱砂,在脚下繁复的咒文上添上了最后一笔。
头顶弯如刀刃的新月隐隐泛着红色的暗光,最终也被乌云完全遮住。
那人微微一笑,信步走下长生台。
终于,术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