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谭老师。”

对面沉默了很久，然后发出了一声像叹息一样的声音。

“小尧，对不起。”

张路尧被这句话弄得一下子惊悚了起来：“什么对不起啊，谭老师说这个做什么？”

谭弄墨低笑了两声：“我抛下你这么久，心里不怨我？”

“老师别说这个……”张路尧微微皱了眉头：“最近怎么样？”

“明天来找我吧，老地方。”谭弄墨没接茬，却是突然说：“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讲。”

张路尧一愣：“要带……”

谭弄墨回答得很干脆：“不带乔佐。”

张路尧小心翼翼地看了乔佐两眼，咽了口口水：“……好。”

“带上你的琴就行了。”谭弄墨又交待道：“把你最近写的曲子，全都给我拉一遍。”

淦。

张路尧手心又没出息地出汗了。

谭弄墨声音一沉：“不行？”

“行！”张路尧一拍大腿：“怎么不行，这都不算事。”

“好。”谭弄墨又深深地叹了口气：“明天来，我再和你好好道歉吧。”

张路尧心里又酸又涩。

但他能说什么呢？说：老师，您的故事乔佐都讲给我了，我觉得您好可怜好辛酸？

谭弄墨根本不需要这个。接纳他为学生的时候，谭老的手已经伤了一整年。若要一蹶不振，早就一蹶不振——但那个倔强的老人总是精神熠熠，哪里看得出是经历过这么多风雪的模样？

“乔佐，他想来就来吧。”谭弄墨不等张路尧开口，自顾自地说：“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我。”

张路尧点了点头，虽然知道电话那端的人看不见。

“老师，我把电话递给乔佐，你俩聊聊吧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，没有反驳。

乔佐一愣，皱着眉头摇了摇头。张路尧执意把手机塞了回去。

乔佐对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。

“爸。”

“……挺好的，都挺好。”

“我会照顾他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我不去了吧。”

听到最后一句，张路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却在下一秒失了勇气。

眼前的人是他喜欢的人，电话那边的人是他敬重的人，但那又怎样？说到底，这是人家的家事。

乔佐清了清嗓子：“你别管了。”

张路尧低下头，不忍心再想象老人到底和儿子说了什么，开始在手机上挑明天去上海的车票。

他想，他当初是为什么会到杭州来的？

似乎是出于某种自小就有的憧憬，他一想到杭州，脑子里就开始播放美景PPT。离开乔教授的乐团后，他以魔都房租太贵为由，二话不说带着行李直奔了这里，结果发现偌大的临安城竟然也没他落脚之处。

然后便有了那么一段，和前房东的不太美好的记忆。

张路尧想起最初认识乔佐时闹出的乌龙，不禁哑然失笑。

乔佐挂了电话，问：“笑什么？”

张路尧摇了摇头：“我就想，刚认识你的时候，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神经病。”

“有点？”乔佐微微挑眉：“谦虚了。”

张路尧翻了个白眼：“其实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你很奇怪。”

“怎么说？”

“先入为主嘛，我就觉得你是个骗人的微商，结果你还那么冲。”张路尧夹起一片肥牛，在酱料里滚了一圈，送进乔佐的盘子。

“这是对当时的补偿吗？”乔佐拿筷子戳了戳肉片：“你就是咋咋呼呼的。”

“我那会是真的太落魄了，落魄到精神失常你懂吗？”张路尧抿了抿嘴：“现在好多了，谢谢你。”

“以后会越来越好的。”乔佐突然看着他的眼睛，认真地说：“跟我不用说谢谢。”

张路尧本来都做好了被怼的准备，听到这么一句倒是有些发愣了。

“我……我去买票。”

他低下头开始翻购票软件，试图掩盖耳尖的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