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鹦鹉视死如归地张嘴,果然,呸呸呸,什么玩意儿,这不是喂食,是谋杀吧……
接下来,小鹦鹉就坚决不张口了,墨疏见状泪汪汪地蹲在地上。
“尊主,该喝药了。”云琦一如既往地亲自端来药――他不放心别人。
墨疏两只手接过药,碗很大,喝的时候几乎要将整个头埋进碗里去。墨疏咕咚咕咚很快就喝完了――苦生花虽然听起来苦,熬成的药却是甜甜的,不像平日里他吃的所有食物都只有一种味道,苦。
他一直以为除了苦生花,所有吃的东西都是苦的。
这苦生花熬成的药,他已经喝了七十年了。
刚出生的墨疏身体糟糕透顶,试遍名药却毫不见效,好几次差点夭折,那时候,云琦日日夜夜的不睡觉,采药,熬药,和魔族的药师将魔族的药谱几乎要翻烂了,却还是无计可施。
后来鬼王前来拜访魔族时,见墨疏额间的七瓣花与他们鬼族的苦生花极为相似,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云琦采了去。
喝了这药大概有一个月,墨疏的身体居然真的好转了。
云琦便试着将苦生花引到了魔族,将花籽撒在岩石缝里,过了几月,居然真的长了出来,并且迅速蔓延去了大半个魔域,寸草不生的魔域有了第一抹除人以外的生机。
自此,魔族和鬼族的关系也更加友好。墨疏再大一些,也就常常去鬼族玩,他尤其爱那里的黄泉。
八百里黄泉半边是不凋的曼珠沙华,另半边是苍茫的黄沙,其华,其芜,不过如此罢。
相比较苦生花,曼珠沙华美的不可方物,只是似乎所有的美好也都有阴暗的一面,曼珠沙华只可远观,鬼族以外的人靠近会被吸食法力的。
墨疏每次都会在黄泉待很久,他总是站在黄泉的中间,数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曼珠沙华,而身后风起卷黄沙。
喝完药,看着拒绝他喂食的小鹦鹉,墨疏忽然眼睛一亮,跑去外面采来一大把的苦生花,喂给小鹦鹉吃。
小鹦鹉见是红红的花而并非奇奇怪怪的东西,便尝了一口――甜的呢。
“我也天天喝这个的,甜的,不苦。”
墨疏喂完手里的花,又抬手摸摸小鹦鹉的头。
“小鹦鹉啊,你什么时候会长大呢?会飞得很高吗?会带我一起飞吗?就跟鬼王叔叔的那只巨大的蝙蝠一样。魔市上的人总说,除了魔族和鬼族还有更好玩的地方呢,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呢……”
小鹦鹉一声不吭,并不做回应。
“对了,你都没有名字呢。”墨疏两只手忽然拍了一下膝盖,“等一下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说着就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跑了出去,圆圆滚滚的。
不一会儿墨疏就回来了,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珠子,用同样是红色的绳子系着,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:阿婴。字的旁边是隐隐约约的莲花花纹。
笨蛋,字都写错了。
尽管小鹦鹉嫌弃不已,但还是不能妨碍墨疏欢欢喜喜地挂在他的脖子上。
“云琦叔叔说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流的眼泪,不知为何就这样了,字是我写的呢,不过是云琦叔叔刻的,上面的花也是,是不是特别喜欢?”
不光瞳孔是红色的,流出的眼泪也是红色啊,真是奇怪。阿婴好奇地看着墨疏,忽然很想去摸一下他额间的那朵七瓣花。
入了夜,阿婴开始心烦意乱,焦躁不已,在屋子里扑腾着飞来飞去,不得安生。
这是他入魔族后落下的毛病,刚入魔族的时候,他失了法力被戾气压制,又常常寻不到饮食,晚上总是饿得难以入眠。后来魔族起死回生,有了生气,他到人多的地方觅食、修行,却又常常要躲避追打,躲躲藏藏担心被人发现。日复一日,便再也不能睡得安稳了,夜夜难眠,一闭眼就看见有人要置他于死地,偶尔睡着,也总被噩梦惊醒。
墨疏听见动静,光着脚丫,睡眼朦胧地在屋子里追着阿婴跑,好不容易逮着了。
“阿婴,别害怕,我在呢,乖乖睡觉。”然后就将小鹦鹉抱进了被窝,放在怀里。
“别害怕,这里很安全很安全的,云琦叔叔就在门外,坏人都会被他打跑的。”
墨疏声音很温柔,阿婴被他抱着,逐渐安静了下来。
墨疏看怀里的阿婴不再乱动,憨憨地笑起来:“我给你唱歌吧。”
说着墨疏就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,稚嫩的嗓音无论唱什么都让人觉得好笑,更何况像墨疏这般唱的如此难听,可是阿婴却在这近乎于噪音的歌声里,渐渐睡了过去。
这大概是阿婴在魔族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觉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