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去过......我以为有流民在里面,所以要进去看看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要贿赂推官?”
“让人拦着我不让我进的好像也是他吧......为什么要问我......”方才挨了几棍以后,背上连着胸口的伤一齐发作,陈瑛突然有点喘不过气来。
“你该知道,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。”李旻放过了他,转身一撩衣摆坐在了主位上,白朗赶紧谄媚地奉茶捏肩。
陈瑛咬着牙忍痛,呼吸渐渐急促起来。
“放开他。”李旻看似好心地说了一句,转头又对白朗吩咐道:“上刑吧。”
几个禁卫搬来了一个木架子,把陈瑛的手吊在铁链上,仍让他跪着。
“你放心,我怎么舍得打皇上心爱的大臣呢?你该知道的,把你关进禁卫这里,已经是皇上特殊的恩典了——你最好快点认罪,少折磨自己。”
“我没有谋反。”
“你试试咯。”李旻大笑着,笑声在狭窄的关押室里回荡着,阴森森的。
与此同时,右相廖栩乔也收到了吴正祺的一封信,只不过不是弹劾陈瑛的。廖栩乔听说过陈瑛被弹劾的具体事项,现在再看这封信不禁觉得好笑。陈瑛那个倒霉鬼只不过是恰好在岳州罢了,又恰好管着那个辖区——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,唯一错的或许就是非要进去一看究竟。
陈瑛啊陈瑛,你何苦非要知道真相呢。廖栩乔摇摇头,把信烧了。
他望了一眼在远处的书案上办公的新任左相萧师杰,想他和陈瑛好像有点交情,只怕这时候也不会出来帮他说话,不由得感慨起世态炎凉来。那吴正祺是个贪财的小人,明明是自己手下安插的眼线,却帮着李旻周长忠,甚至陈瑛贿赂他一下就放人进去了——好一个三面间谍,以为自己远在岳州,京城发生什么就都与他无关,他只要坐收渔翁之利,谁得势了就靠着谁。
假如吴正祺被人抓住把柄,一时半会儿也烧不到他这里。他和李旻现在是联手的,但今天皇帝的意思明明就是不想杀他——还要继续吗?
李旻诚不欺陈瑛,这几天没让他挨打,当真是连他一根手指都不曾动过,然而却折磨得陈瑛生不如死——只要陈瑛露出疲倦的神情,哪怕只是低下头,都会被硬生生摇醒,到了夜里就点灯照着,总之不论如何就是不让他睡觉。一般熬个两三天,犯人就会受不住,不论什么罪都认;可两天过去了,陈瑛还在咬牙撑着,死活不肯认自己“意欲谋反”的罪名。上面下旨不许严讯逼供,也就是不打算要他的命——既然如此,李旻就好好地在精神折磨上发挥到极致。
陈瑛疲惫得呼吸困难,他看什么都是昏花不清的,胳膊吊得酸痛,头疼得像是有人在抡锤子砸他一样。他的脑子一片空白,只能勉强撑起精神拒绝认罪。他坚持着,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认“玩忽职守”,不然他们还会再逼他把谋反这一条也认了。有时候只要他突然恍惚了一下,困得不知道自己在哪自己是谁,马上就会被摇得一阵阵恶心,强迫他清醒过来,再问他认不认罪。如此夜以继日周而复始,整整持续了两天两夜的折磨之后,陈瑛已经不正常地亢奋起来,心跳奇快,莫名奇妙地保持着清醒,但却是一种迷茫的清醒——他对于千篇一律的问话要好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,每一个字都在他脑子里跳来跳去的,他想认清那是什么字,却不能反应过来。
李旻看着他明明已经憔悴不堪却还要硬撑的样子,不由得对他产生了怜悯之情。他走到陈瑛面前,用靴尖挑起他的下巴,居高临下地望着他。他突然有个很有趣的想法,便对陈瑛说道:“你知道你姐姐为什么会死吗?”
陈瑛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,听见姐姐便突然清醒了过来: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她不听话。”李旻笑着说道。“你也要学你姐姐不听话么?”
“你在放什么屁。”
“你姐姐要是不死,你现在就是国舅了,知道吗?”
国舅......陈瑛还在反应这是个什么玩意的时候,猝不及防被李旻一脚踢中胸口,疼得直冒冷汗。
“别给脸不要脸。”李旻冷哼一声,转身走到小案边,端起一碗茶抿了一口。他看着陈瑛原本迷茫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、甚至清冷,一动不动地盯着他,盯得他心里发毛,心想这人怎么突然这么精神。他刚要开口冷嘲热讽再刺激他几句,却见陈瑛突然吐了几口血,身子一倾晕了过去,弄得铁链“哗啦哗啦”地响。
李旻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陈瑛的呼吸,松了一口气——还好没有死。他站起来,冷笑道:“拿冷水来,把他泼醒。”
廖栩乔还是在犹豫,这么多天了都没见皇帝要杀陈瑛,看来陈瑛被杀的可能性很小,倒是那个推官,万一要彻查推官,虽然伤不了廖栩乔性命,却也能扒了他一层皮。廖栩乔不自觉地咬着嘴唇,手上的公文一点没看,心里在思索着吴正祺和李旻的事。
“廖右相,皇上请您去含英殿一趟。”手下的通报把他惊醒了。
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
廖栩乔站起来整了整衣服,交待了几件事给萧师杰后就往外走。
他隐隐感觉到有件事情要发生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