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人说完走开了。

车夫也从车上下来，看着一地狼藉，脸色煞白，说：“恐怕要赔一个月工资……”

开张不利，但也不是彻底不行。奥林对伙计说：“我有个办法，还请帮个忙。”

车夫和伙计面面相觑，也只得一试。

他们在奥林的指挥下，取出完整的小麦粉袋，从后门送进商店。再把混着小麦粉的泥浆铲出来，铺在拼接的袋子上。

奥林捡起几块泥土，绕着袋子周围甩了一个泥圆。这个圆形状规整，有如用车轮压出来一般。

车夫和伙计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奥林。奥林不以为意，绕着圆外逆时针走了一圈，翻转手腕，带得整个手臂关节喀喀做响。

是一把老骨头了，奥林想着，向圆环中心一指。

地面泛起柔光，泥土纷纷升起、浮到空中，变成一只棕猫。棕猫在空中打了个呵欠，跳到地上，慢悠悠地走开了。剩下的面粉留在袋子上，干干净净。

“愣什么，收拾吧。”奥林对伙计说。

他自己则拿起一小袋小麦粉，向商店里走去。车夫和伙计也回过神来，叽叽喳喳地收拾起来。

“不用赔了！工资有救了！”

“和蒂朵夫人有交代了！”

穿轻甲的军人们对视一眼，迅速离去。

卸完货，奥林从商店走了出来，集市边缘的书店招牌映入眼帘。他步入书店，绕过书店主人、借阅的学徒，停在书架前。

书架上最好的位置放着各种流行读物，以战争故事和爱情小说为主。陈列最多的小说叫《迷雾骑士团》，占了整整一排，应该是当前最畅销的读物。奥林抽出一本扫视起来。这本书是用通用语言写成的，故事的舞台是两百年前的艾洛温，考据错乱百出，并非严格的历史小说，看起来更像是浪漫的架空。

奥林放下书。心想能发行的读物，其作者和审核机构怎么也有基本的常识。如果批准这种书籍流传，要么审核机构不力、要么该国对艾洛温缺少必要的知识。

奥林继续向上搜索，看书架索引，上面是简短的历史读物。他悄悄拿起书，却被浮尘激得咳了起来。

几个学徒向他望过来。

“谁在那儿？”一个学徒问。

奥林侧过身，看着学徒过来检查，又满脸疑惑地走开。

奥林继续翻阅书籍，从书名和目录来看，没有一本和他的家乡有关。孤寂涌上胸膛，他摇摇头。

只是还没找到而已，艾洛温的玫瑰王朝一定还在家族的统治之中。奥林想着，慢慢定下心神，抽出一本最薄的《迪兰概要》，翻阅起来。

这本书与其叫书，不如说是一个清单，简单罗列了迪兰的地理和古代贵族史，没有可以应用于生活的信息。

奥林翻到最后，从引用文献里找到了另一串书单。但这些书就连书名也是迪兰古语写成的。

“历史的阶梯变高了。”

奥林自言自语地说，他放下书，决定回蒂朵的出租屋去。

奥林收起隐身魔法、推开门。奎恩在客厅扫地，见他进来，不由一惊，破破烂烂的扫帚卡到了石板和老地毯的夹缝里，掀起沉重的灰尘。

奎恩说：“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。做什么去了？”

奥林坐到桌前，说：“为蒂朵夫人送货。你呢，收工这么早？”

奎恩放下扫帚，说：“说了呀，我本来有个魔法商店，但是近期国内有些变化，就歇业了。有事囤货，没事休息。”

奥林问：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？”

奎恩说：“不用了，你先住着。”

奥林眼睛一转，问：“房租和饮食怎么算？”

奎恩摆摆手，说：“蒂朵租给我整个房子，货还没堆满，空着也是空着。饭钱再说吧，有老客人照顾生意，不差你这一张嘴。刚诈尸就算得这么清楚，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坏人。”

这人虽然贫穷，倒还有基本的怜悯。奥林道了谢，虽然肠胃已经进入等饭的状态，但思维还在运转着。居住和饮食暂时解决了，但还要一个帮手和他理清这个时代。迪兰的现状、家乡这两百年的历史，都是奥林想解开的谜题。

这时奎恩也结束了打扫，客厅看起来和奥林离开时并没有区别，脏兮兮的蛛网在墙角里杵着，整个客厅充满催人饭下的气味。

奥林转转手腕，扫帚从奎恩手中浮起，归到房间角落。房间里刮起一阵微风，灰尘从地面飘起，挤到墙角，如蚂蚁一般溜出门外。

“扫地这种小事，要安排得这么明白？”奎恩问。

奥林笑而不语，老东西的焦虑，年轻人不会懂。

奎恩撇撇嘴，刚准备上楼去，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，转身对奥林说：“还有个室友，是个史官，他日落时会回来，你见了别奇怪。”

“好。”奥林应了一声，看着奎恩和他的破烂长袍消失在楼梯上。

奥林坐在客厅桌前，梳理先前的经历。二十八天过劳的猝死，幸运地复生，又到了让他感到脱节的国家和时代……

奥林望向太阳，明亮温暖的日光如同瀑布一般，落在客厅的石质地板上。他走到窗前，让阳光沐浴到身上。没有魔力触媒的关系，只是单纯的阳光。

不能过劳，不能再死去……

奥林在阳光下伫立，思索如何赔偿。